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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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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應

溫枕心中翻江倒海,原本就纖瘦的身體在這一刻顯得更加單薄,沈默許久,她才緩緩開口道:

“如果我不答應呢?”

“這不是不答應,而是你不想拿住你僅存的籌碼。”

周槐安冷冰冰地糾錯讓溫枕呼吸一緊,有冰冷的涼意順著裸露的肌膚傳導到骨髓裏,讓人忍不發抖。

周槐安接著道:

“你開不出合適的價碼,我就要去找能讓我不虧本的人,這是一件非常簡單的事情,我可以把畫買個溫鳴,他給我的價格讓我不盈不虧。”

溫枕抖了一下,緊咬著嘴唇。

“又或者,我可以開高價把畫送到拍賣行去,只要沒人出得起我想要的價碼,就讓它一直在那裏掛著,一直流拍。”

“當然,還有一種方式,我可以找個鑒定機構,鑒定一下這幾幅畫,雖然舒念女士留下的畫作不少,但你也知道,鑒定機構也是要吃飯的,到時候萬一要是鑒定出來個找人代筆,或者抄襲,我也很難保證。”

周槐安說這些話的時候,臉色和聲音都是異常的平靜,全然沒有刻意羞辱溫枕的意思,但那一字一句,卻像是在用一把已經生銹腐化的刀具割肉,痛覺不減,折磨加倍。

她看著周槐安,眼底浮現的,是無法忽視的痛心和意外:“周槐安,你怎麽能想出這麽...這麽...”

“齷齪的想法。”

不等溫枕的話說完,就被周槐安用一種滿不在乎的語氣補上,甚至連後續他都不慌不忙地補上道:“生意上的事情,哪有什麽齷齪高尚之分,我們只談結果,不談別的。”

溫枕看著周槐安的臉,一時無言。

她心裏十分清楚,周槐安洋洋灑灑這麽多,無非是想告訴自己,在想要保全母親的遺作這件事上,除了和他結婚,自己別無選擇。

溫枕心情覆雜地看著周槐安,試圖看出對方眼眸中自己期待的某種情緒,然而面前男人的反應,始終是那樣,平靜,淡薄,眸色深沈地像是寂靜的深海,什麽都看不清。

溫枕聽見自己心臟墜入深淵傳來的呼嘯風聲,眼簾飛速地扇動了一下,聲音幹澀:“好,我和你結婚。”

“好。”

相較於溫枕還算慎重地回答,周槐安的回答可謂是飛快,就好像這是一樁早就在他心裏料定了的生意,無需過多思考,只需要簽下自己的名字即可。

“你回去收拾東西,晚點蘇城會去接你,明天早上我安排律師草擬婚前文件,等簽完我們就去領證。”

周槐安每冷靜地安排一句,溫枕的心就痛一分——還有什麽,是比曾經美好的設想被設想中最親密的人親手戳碎來的痛苦呢。

她盡量控制著自己不要過於失態,聲線低沈:“好,還有什麽別的要交代的嗎?周總。”

最後兩個字被她咬的極重,周槐安的眼瞳向內緊鎖了一下,但很快恢覆原樣,重新走回辦公桌後坐下,就桌面上的文件翻開:“沒有了,出去吧。”

完全不像是對待明天就要去領證的未婚妻子,倒像是來匯報工作的下屬,還是那種,匯報結果並不讓領導滿意的下屬。

只是此時溫枕已經沒有過多的心力去在周槐安的態度上消磨,她僅剩的力氣只能用來應一聲好,然後體面地走出辦公室。

門關上的一瞬間,周槐安握著文件夾的手驟然縮緊,幹澀的紙張磨得指紋生疼,他的胃緊緊攥成一團,冷汗從鬢角上毫不留情地滑下,眼前有限的視線更是在突如其來的顱內擠壓中變得狹窄灰暗。

門板被不輕不重地敲了三下,他沒有應聲,站在門外的蘇城也就沒有進來,只是隔著門:“周總,溫小姐已經送下去了。”

周槐安的耳邊嗡嗡作響,像是從不遠處襲來的巨大鐘鳴聲,他憑著本能在四肢僵化之前拉扯右手邊的抽屜,從裏面掏出那個沒有標簽的白色藥瓶,慌張又機械地將藥粒吞下。

他沒有時間去倒水,只能生硬地往下咽,因為過於幹澀而從食道中傳導上來的惡心感讓他的意識短暫回籠一瞬:“知...知道了。”

緩解性藥物根本無法應對這種突然性的情緒爆發,等待藥效起效的時候,周槐安就這麽僵直地坐在椅子上,他甚至覺得自己已經死了,不然怎麽好像意識回到了十幾分鐘前,回到溫枕還站在自己對面的時候。

意識模糊間,他看到自己站起身,緩步走到溫枕身邊,抱住了她,然後他聽到自己心裏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

像是卑劣的小偷。

-

“什麽?!結婚?!”

蔣妍猛地站起身,五官皺在一起:“這麽突然?!”

溫枕手上收拾東西的動作沒停,點點頭:“對,結婚,聽周槐安的意思可能明天就要去領證。”

蔣妍顯然沒能快速接受如此覆雜的信息,瘋狂擺著手:“不是不是,你讓我理理,領證?明天?這麽草率?那求婚呢?婚禮呢?”

溫枕疊衣服的手頓了一下,眉尾跟著往下垂了垂,似乎是想起什麽,又似乎是不想想起什麽。

蔣妍自然是看到了溫枕表情上的細微變化,恨不得擡手扇自己兩個大嘴巴,還求婚?婚禮?周槐安和溫枕現在已經不是戀人了,自己到底在問什麽啊!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嘛!

“沒必要,”

沈默了片刻,溫枕開口:“這些都無所謂,我和他結婚,就是因為我母親的畫,做生意嘛,一碼歸一碼,他多給我,我還還不起呢。”

蔣妍聽了溫枕的回答,不禁蹙了蹙眉,不知道為什麽,她竟然從溫枕的語氣中聽出了些自暴自棄的味道,這可不是什麽好兆頭!到時候和周槐安針尖對麥芒,吃虧的百分之百是溫枕啊!

只是蔣妍還未想好怎麽勸,溫枕的手機就響了起來,是蘇城的電話,說是車子已經在樓下等,溫枕也正好收拾完,應了聲好就掛斷了電話。

她的東西實在算不上多,當年出國的時候匆忙,本就沒帶什麽東西,後來陪著母親休養,更是要計算著過日子,雖說算不上山窮水盡,但也不是能隨心所欲花錢的處境,再加上歸國前害怕行李超重又折價買了一些東西,現在跟著溫枕身邊能勉強稱做行李的東西,不過兩個行李箱,甚至其中一個還只裝了一半。

蔣妍幫著溫枕把行李提下樓,蘇城站著車邊上,見溫枕下來,利索地拉開後座車門,然後接過兩人手上的行李往後備箱走去。

“溫枕。”

蔣妍無端地有些緊張,她感覺打開的車門就像是一個黑洞,會在不知不覺間吞沒溫枕一樣:“如果,我是說如果...千萬別勉強自己。”

溫枕笑笑,安撫性地拍拍蔣妍的手:“我知道,你放心吧。”

說完,她彎腰鉆進車裏,蘇城那邊也將行李裝好,坐進了駕駛位。透過車窗,溫枕朝著蔣妍笑了一下,然後就任由車子朝前方的燈光開去。

蘇城的車子開的很穩,也很快,不過幾十分鐘便到了城北的璟園,穿過曲折的林蔭路,駛入二十號別墅的車庫裏。

“溫小姐,請吧。”

溫枕呼吸沈了一下,跟上蘇城的步伐。

偌大的別墅裏,只玄關處亮著一盞燈,以此來抵擋放眼望去沒有邊界的黑暗,溫枕蹙了下眉:“沒人?”

蘇城站在溫枕身後,開口道:“周總加班不回來的時候,阿姨就不需要工作,已經回去了。”

“加班?”

溫枕心中一怔,但又很快釋然,也是,自己還期待什麽呢?難道期待周槐安會擺滿鮮花慶祝結婚嗎?

蘇城把別墅的環境交代清楚後便很快退了出去,聽到門外傳來車子開遠的聲音之後溫枕才擡腿朝裏面走去。

開不開燈,似乎對這間房子沒有任何區別。

除了廚房,別墅的一樓沒有任何使用過的痕跡,嶄新的,就好像從來沒有人在這裏生活過一樣。

溫枕提著東西走上二樓,蘇城走之前說,臥室在右手邊第三個房間。

一推開門,溫枕傻眼了,因為這件臥室很明顯的是個主臥,衣帽間裏還掛著周槐安日常的衣服,只是他的衣服並不多,還空出一大面墻。內衛的洗漱臺上也是周槐安的日常洗漱用品,零零散散的幾個,倒和他的性格相符。

溫枕猶豫了一下,只從行李箱裏拿出洗漱包和睡衣,然後就又將它合上推到墻邊。

周槐安把這件事情當做一樁不虧本的買賣,但是買賣,就會有合同到期的那天,她可不想到時候狼狽地收拾行李,像廢品一樣被人掃地出門。

洗漱完出來,溫枕的眼皮止不住往下耷拉,她這幾天的情緒大起大落,本來就困倦異常,別墅裏又飄著安神的香薰,寂靜的環境最適合放松大腦,她也不再多想,關掉燈,縮進了被子裏,很快便陷入了夢鄉。

不知道過了多久,臥室門被人無聲地推開,男人的腳步走進。

周槐安站在床邊,他沒有開燈,只是利用一路走上來已經適應夜色的視覺垂眼看著溫枕。

溫枕縮在床沿上,把自己卷成很小的一團,露出巴掌大小,滿是疲倦的臉龐,顯得脆弱又無助。

周槐安看了一會兒,單膝跪坐在床邊,很多年前在酒店那晚,他也是用這樣的姿勢在酒店的床邊看著尚未睡去的溫枕,那時候,他覺得能一直這樣看著溫枕,是一件無比幸福的事情。

但是沒一想到,一轉眼,已經四年。

他用了四年的時間,兜兜轉轉,才勉強回到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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